“哥!妈的透析费该交了!你这个月钱呢?”

电话那头,弟媳刘娟的声音又尖又利。

赵明诚放下手中的刻刀,沉声说:“上周那三万块,不是给妈的吗?”

“什么叫给妈的?那是家里的房贷!你住你那破木工房,省了房租,这房贷就该你出!”

“明辉又拿去赌了,是不是!”

“你少血口喷人!赵明诚我告诉你,今晚七点‘竹韵阁’,王阿姨给你安排了相亲,你必须去!不然,妈的药,你自己去医院拿!”

“啪。”电话挂了。

01.

赵明诚,三十二岁,未婚。

他不是什么公司老总,他是个“手艺人”。

在城北的老街上,他开了一家“诚心木艺”,专门修复古董家具。

他此刻正修复着一张黄花梨的太师椅。那椅子一条腿断了,他正用一把小刀,精细地雕刻着榫卯结构。

他手很稳,人也很稳。

稳得……有点“闷”。

他住哪?

就住在木工房的后院,一个加盖的小隔间。

按理说,他不该住这。赵家在老城区有套三进的大院子,是他爸妈留下的。

可他弟弟赵明辉结婚早,弟媳刘娟一过门,就说“长兄如父,但叔嫂不同住”。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嫌赵明诚这个“大龄”大哥,占地方。

赵明诚是个老实人,不愿和弟媳吵。为了让妈省心,他干脆搬到了自己的铺子里。

这一搬,就是五年。

02.

刘娟正得意洋洋地涂着红指甲。

“搞定。妈的透析费,他会出的。”

赵明辉,二十八岁,游手好闲,正躺在沙发上打游戏。

“你管他要钱了?那我的‘零花钱’呢?”

“急什么!”刘娟白了他一眼,“你哥就是个闷葫芦,还是个‘孝子’!妈拿捏着他,我拿捏着妈。他挣的钱,早晚都是我们的!”

“可他今晚要去相亲啊,”赵明辉有点担心,“万一他真成了,那女人一进门,要分家产怎么办?”

“分家产?”刘娟笑了。

“你傻啊!我为什么催他去?”

刘娟压低了声音:“王阿姨(媒人)说了,这次介绍的,是个28岁的女老师。我打听过了,那女老师清高得很,看不上钱,就要‘有内涵’的。”

“你哥有啥内涵?一身的木头渣子味!他都三十二了,没房没车(房本在我手里),哪个女人看得上?”

“我是故意让他去!”

刘娟说:“让他去!让他被女人狠狠地羞辱!让他知道,没我刘娟点头,他这辈子别想成家!他到时候,就只能老老实实当‘绝户’,一辈子给我们儿子挣钱!”

赵明辉一听,乐了:“老婆,你真高!”

03.

赵明诚根本不知道弟媳的“毒计”。

他放下电话,心里堵得慌。

他不是不想结婚。

他只是……没时间,也没钱。

他手艺好,一张椅子修复好,能卖五六万。可这钱,刚到手就没了。

弟弟明辉做生意赔了,他填。

弟媳刘娟要换车,他掏。

三年前,妈检查出肾衰竭,要长期透析。

刘娟立马把妈送到了赵明诚的铺子门口:“大哥,你是长子,妈生病了,‘长子尽孝’。我们家地方小,明辉还要‘拼事业’,妈就交给你了。”

赵明诚二话没说,把妈接了。

但铺子后院潮湿,不利于养病。赵明诚一咬牙,在城郊租了个最好的疗养院,单间,带看护。

刘娟和赵明辉,一次都没去看过。

他们只负责一件事——按时打电话,以“妈的医药费”为名义,从赵明诚这里拿钱。

而赵明诚,为了多挣钱,只能拼命接活,没日没夜地干。

这,就是他三十二岁,还“大龄”的原因。

04.

城南重点中学。

李月,二十八岁,是高二年级的历史老师。

她刚上完一堂“三国风云”,讲得口干舌燥。

“同学们,记住了,历史不是背书。曹操的‘唯才是举’,刘备的‘仁义之师’,孙权的‘固守江东’。这背后,都是人性,是格局。”

她讲课,从不照本宣科,学生们都爱听。

下课铃响,她刚回办公室,同组的张老师就凑了过来。

“哎呀,小李。你条件这么好,怎么也‘剩’下了?我跟你说,我表弟,开公司的,三十岁,年入百万。见见?”

李月礼貌地笑了笑:“张姐,我……我更看重人品。”

“人品能当饭吃?”张老师撇撇嘴,“你都28了,再挑,好的都被人抢光了!”

李月没说话。

她不是挑。

她父亲就是个历史教授,她从小耳濡目染,她要找的,是一个能“懂”她的男人。

她不要一个油腻的“老板”,她要一个有“风骨”的丈夫。

这时,她手机响了。是她最喜欢的姑姑,王阿姨。

“月月啊,”王阿姨声音很兴奋,“今晚七点!‘竹韵阁’!姑姑给你找了个‘宝贝’!”

05.

赵明诚的“宝贝”,正在被人抢。

他刚准备收拾工具,提前下班去疗养院看妈,铺子门“哐”一声被踹开了。

一个大金链子,带着两个小混混,走了进来。

“你就是赵明诚?”

赵明诚皱眉:“我是。你们是……”

“别管我们是谁!”大金链子吐了口唾沫,“你弟弟,赵明辉,欠我们‘鸿运’赌场,二十万!”

赵明诚心里一沉。

“他人呢?”

“跑了!”大金链子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木料,“我们找不到他,只能找你这个当哥的!‘兄债弟偿’,天经地义!”

“二十万?”赵明诚的血都凉了。

他刚给妈交了十万的疗养费。他手里,一分钱都没有了。

“我没钱。”

“没钱?”大金链子冷笑,“没钱,就把你这铺子抵了!兄弟们,给我砸!”

“住手!”赵明诚急了,那是客户的椅子!

他挡在黄花梨太师椅面前。

“你们砸了它,二十万也赔不起!”

大金链子愣了一下,他看了看那椅子,古色古香,好像是值钱。

“哟呵?吓唬我?”

“我没吓唬你。”赵明诚很平静,“这是‘金老板’的椅子。金老板是谁,你去道上打听打听。你砸了,他会把你的手剁了。”

“金……金老板?”大金链子一听这名字,果然犹豫了。

“好!”他指着赵明诚,“我不砸。三天!三天之内,二十万!不然,我不管什么金老板银老板,我先卸了你弟弟一条腿!”

混混们走了。

赵明诚无力地靠在墙上。

他看着自己满是老茧和伤口的手。

这双手,能修好世上最精美的家具,却修不好他这个千疮百孔的家。

06.

疗养院。

赵明诚的母亲,王秀兰,正坐在窗边发呆。

她知道儿子的苦。

“诚儿,”她拉着赵明诚的手,“你弟媳,又给你打电话了?”

赵明诚挤出 一个笑容:“妈,没有。她就是……问我晚上相亲的事。”

“相亲?”王秀兰眼睛一亮,“好!好啊!王阿姨跟我说了,这个李老师,是个好姑娘!知书达理,配你,妈放心!”

“妈,我……”

“诚儿,你听妈说。”王秀兰抓紧了他的手,“你三十二了。你不能一辈子为你弟弟背债!你得有你自己的家!”

“这个家,被你弟弟弟媳占了。妈对不起你。妈没本事,管不住他们。”

“妈现在,就一个心愿。看你成家,看你有个热乎人疼你。不然,妈……妈闭不上眼啊!”

赵明诚看着母亲苍白的脸,把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妈,你放心。”

“我一定去。”

07.

“竹韵阁”,晚上六点五十五。

李月提前到了。

她穿着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没化妆,素面朝天,但气质如兰。

她姑姑,王阿姨,坐在对面,急得不行。

“月月啊,姑姑再跟你说一遍。这个赵明诚,人,是顶好的!就是……命苦了点。”

“他爸妈偏心,弟弟弟媳又不是东西,把家产都占了。他现在就守着个破木工房,还得养着他妈。”

“一会儿他来了,你可千万别提‘房子’、‘车子’,伤人!”

李月安静地听着。

她反而更感兴趣了。

“姑姑,你为什么觉得,他‘顶好’?”

“我?”王阿姨一拍大腿,“我住他家隔壁。我亲眼看的!他弟媳把生病的妈推出来,是他,二话不说,背着妈走的!”

“他弟媳天天骂他是‘绝户’,他从没回过一句嘴。他还偷偷给隔壁的孤寡张大爷送米。”

“月月,”王阿姨握住她的手,“现在这世道,一个男人,有钱有势,不难。难的是,有情有义,还‘干净’。”

“他三十二岁,没谈过恋爱,就是因为他把所有担子,都自己扛了。他干净!”

李月的心,被触动了。

08.

赵明诚还是迟到了。

他跑去“金老板”那里,提前预支了十万块的“工钱”,又把自己压箱底的一块金丝楠木料抵押了十万,凑了二十万,先还了赌债。

他不能让那些人,去疗养院骚扰他妈。

等他赶到“竹韵阁”时,已经七点半了。

他跑得满头大汗,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还沾着点木屑。

“王阿姨!李老师!对不起!对不起!我……”

王阿姨脸都黑了。

李月却站了起来。

她没有看他的衣服,她只看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很累,但很清澈的眼睛。

“没关系。”李月微微一笑,“我刚到。”

王阿姨赶紧打圆场:“对对对,刚到!明诚,快坐!喝茶!”

09.

气氛很尴尬。

赵明诚太紧张了。

他这辈子,打交道的都是木头。木头不会骗人,不会刁难你。

可人,会。

“赵……赵先生,”李月先开口,“你……是做家具的?”

“嗯。”赵明诚点头,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我修复古董。明清的,多一点。”

“哦?”李月眼睛亮了,“那你懂历史了?”

“懂一点。”赵明诚谦虚地说,“木头,也有历史。什么年代,用什么料,什么雕工,都有讲究。比如,明朝的,讲究线条简练,清朝的,讲究雕工繁复……”

一说到“专业”,赵明诚不紧张了。

他开始讲木头里的“规矩”和“道义”。

“做木工,和做人一样。料要正,心要诚。不能用假的,骗人。用了假的,总有一天,它会自己裂开。”

王阿姨在旁边听得直打哈欠。

李月却听得津津有味。

这个男人,话不多,但句句,都砸在“理儿”上。

她看了一眼赵明诚的手,那双手,布满伤痕,指甲缝里还有洗不掉的污渍。

可李月觉得,那是一双,比她见过的所有“老板”的手,都干净的手。

10.

王阿姨找了个借口,先溜了。

“你们聊!你们聊!我先走了!”

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李月深吸了一口气。

她决定了,她要“考考”他。

她要看的,不是他的“手艺”,是他的“心胸”。

“赵先生,”李月端起茶杯,“我是个历史老师。我姑姑说你人好,老实。但‘老实’,在这个年代,不一定够用。”

赵明诚一愣。

“我不懂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李月直视着他,“一个男人,光会低头干活是不行的。你得抬头看路。”

“我今天,就想问你一个,我们历史系常讨论的问题。”

“你,是怎么看三国的?”

赵明诚更愣了。相亲,不问房子车子,问三国?

“请讲。”

李月一字一句,问得非常认真:

“曹操,刘备,孙权。”

“这三个人,你认为,谁,才真正具有‘帝王之象’?”

这是一个“送命题”。

说曹操,是“奸雄”,野心太大。

说刘备,是“伪善”,全靠眼泪。

说孙权,是“守成”,全靠祖业。

赵明诚沉默了。

他没有马上回答。

他想到了自己。

他想到了自己那个“守成”却败家的弟弟。

他想到了自己那个“奸猾”却压迫他的弟媳。

他想到了自己,像刘备一样,一无所有,只能打着“仁义”的旗号,苦苦支撑。

他忽然笑了。

“李老师,你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

他抬起头,眼神里,不再是木讷和疲惫。

那是一种,被历史打磨过的,通透和沉稳。

“这三个人,谁有帝王之象,是史书写的。”

“但我赵明诚,不是来当‘帝王’的。”

他看着李月,忽然,反问了一句: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能不能也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曹操的‘霸道’,刘备的‘仁德’,孙权的‘根基’,只能选一样,来‘成家’。”

“李老师,你,选哪一样?”

李月准备好的一肚子“标准答案”,全被这一句反问,堵了回去。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满身木屑、满手是伤的“大龄男士”。

愣住了。

11.

李月被他这个反问,问得心头一震。

她是个历史老师,她习惯了从“宏大”的角度去评判帝王。

可赵明诚这一问,瞬间把“帝王”拉回了“柴米油盐”。

是啊,成家,不是打天下。

李月沉默了片刻,认真地回答:“如果非要选。”

“我希望我的丈夫,有刘备的‘仁德’之心,来对待家人。”

“有孙权的‘根基’之稳,来守住这个家。”

“还要有曹操的‘霸道’之能,在家人被欺负时,能挺身而出。”

她说完,又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赵明诚却摇了摇头。

“李老师,你不贪心。你只是说出了‘家’这个字,本该有的样子。”

他终于回答了李月最初的问题。

“你问我,曹操、刘备、孙权,谁更有帝王之象?”

“在我这个‘木匠’看来,他们都不是。”

李月一愣:“哦?”

赵明诚拿起桌上的木筷子,那双粗糙的手,此刻却异常沉稳。

“曹操,像‘霸王木’(一种极硬的木材)。他性子太刚,太烈。这种木头,做兵器,所向披靡。但你用它做家具,它不顾及别人的感受,用久了,它会‘开裂’,会伤到身边的人。”

“他是枭雄,但他不是一个‘家’的好主人。”

李月屏住了呼吸。

“刘备,像‘仁义木’(比如松木)。他很软,很能聚拢人心。关羽、张飞、诸葛亮,都愿意帮他。”

“但他自己,不够硬。他一辈子,都在靠‘兄弟’,靠‘仁义’这块牌子。牌子倒了,他就一无所有。他太累,身边的人,也太累。”

“那孙权呢?”李月忍不住追问。

“孙权,”赵明诚放下筷子,“他像‘祖传木’(比如金丝楠)。他手里的料,是最好的,是父亲和兄长留下的。”

“他很稳,守着江东,一辈子没出大错。”

“但,”赵明诚话锋一转,“他也一辈子,没敢走出那个‘舒适圈’。他守得太好了,反而忘了,木头,不只是用来守的,还是用来‘开拓’的。”

李月彻底被吸引了。

“那……依你之见,谁才是?”

赵明诚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

“真正的‘帝王’,不是木头。”

“他,应该是一个‘木匠’。”

“一个好木匠,他知道什么时候该用‘霸王木’(曹操的果决)去开疆拓土。”

“什么时候该用‘仁义木’(刘备的德行)去团结家人。”

“什么时候该用‘祖传木’(孙权的稳重)去打好根基。”

“他不会被木头的本性束缚。他,是驾驭木头的人。”

赵明诚看着自己满是老茧的手。

“李老师,我不是帝王,我只是个木匠。我只想用我的手艺,造一个‘家’。一个结实、温暖、不裂开、不晃荡的……家。”

“啪,啪,啪。”

李月轻轻地鼓了掌。

她的眼睛里,全是光。

“赵先生,”她站了起来,朝他伸出手,“我叫李月。很高兴,认识你。”

12.

赵明诚和李月,交换了微信。

这一晚,赵明诚回铺子的路上,脚步是轻快的。

他三十二年来,第一次,觉得“家”这个字,有了盼头。

可他不知道,一场风暴,正等着他。

赵家大院。

刘娟(弟媳)正嗑着瓜子,看王阿姨(媒人)在家族群里发消息。

王阿姨:“哎呀,成了!成了!月月(李月)那丫头,好像看上明诚了!她夸明诚‘有风骨’!”

“呸!”刘娟把瓜子壳吐了一地。

“风骨?风骨能当饭吃?那个李老师,八成是个‘书呆子’!她是不是看上我们家这套三进的院子了!”

赵明辉(弟弟)在旁边打游戏,头也不抬:“老婆,那……那怎么办?他要是真结婚了,肯定要回来分房子啊!”

刘娟的三角眼一瞪。

“分?他拿什么分!”

“你忘了?妈的肾,可是在我们手里攥着呢!”

赵明辉一愣:“老婆,你……你想干嘛?”

“干嘛?”刘娟冷笑,“他赵明诚不是孝子吗?他不是能耐吗?”

“我这就去疗养院,把那老不死的(他妈)接回来!我让她去住柴房!”

“他赵明诚要是不想他妈死,他就得跪下,求我!”

“他还想结婚?他还想要风骨?我让他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13.

赵明诚刚回到木工房,还没来得及喝口水。

手机响了。

是疗养院的护工,声音都快哭了。

“赵先生!您快来啊!出事了!”

“您弟媳……您弟媳刘娟,带着人,把您母亲强行接走了!”

赵明诚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什么?!她接走妈干什么!”

“她……她说,家里人要‘尽孝’,要接回去‘享清福’!我们拦不住啊!她还说……还说您这个月的透析费,她会结。可她根本没交钱,就跑了!”

“她……她把妈带去哪了?!”

“赵家老院!她说……说老院子‘接地气’,养人!”

赵明诚像被雷劈了一样。

他知道刘娟的狠。

但他不知道,她敢拿他妈的“命”来狠!

14.

赵明诚疯了一样往老院子跑。

他一脚踹开大门。

院子里,赵明辉和刘娟正坐在主屋,吃着火锅。

“妈呢?!”赵明诚红着眼,像一头被逼急的狮子。

刘娟慢悠悠地涮着毛肚,看都没看他。

“喊什么喊。妈年纪大了,在后院‘静养’呢。”

赵明诚冲到后院。

后院那间又黑又潮的柴房,上了锁。

“妈!妈!你在里面吗!”

“诚……诚儿……”里面传来母亲王秀兰微弱的呼救。

“哐当!”

赵明诚一脚踹开了锁!

王秀兰躺在冰冷的柴火堆上,嘴唇发紫,浑身发抖。

“妈!”

赵明诚冲过去,脱下自己的褂子,裹住母亲。

他抱起母亲,冲回主屋。

“刘娟!赵明辉!你们是畜生吗!”

这是赵明诚三十二年来,第一次,骂这么难听的话。

刘娟“啪”地放下筷子。

“赵明诚!你跟谁俩呢!我接我妈回来住,怎么了!她是你妈,就不是我妈了?”

“你让她住柴房!?”

“柴房怎么了?安静!接地气!”刘娟站了起来,“你不是能耐吗?你不是要去相亲吗?”

“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敢把这老不死的带走!”

“我……我就去‘鸿运’赌场!我去告诉‘金老板’!”

“我告诉他们,你赵明诚,要带着你的相好,卷款私奔了!”

15.

赵明诚抱 着母亲的手,一僵。

刘娟看他怕了,笑得更得意了。

“怎么,怕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拿了‘金老板’十万块的定金!你还欠着赌场二十万!”

“你那个破铺子,还有那张破椅子,就是你的‘命’!”

“我只要一句话,说你赵明诚要跑路了。你猜,他们会不会来,把你的铺子,砸个稀巴烂!”

赵明辉也在一旁帮腔:“哥,你别怪我们。要怪,就怪妈这病,是个无底洞。我们……我们也是被你逼的!”

赵明诚看着眼前这两个人。

一个,是他的亲弟弟。

一个,是他弟弟的媳妇。

他们,在吃他母亲的“人血馒头”。

“你们……要什么?”赵明诚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聪明!”刘娟笑了。

“第一,这套三进的院子,你,赵明诚,必须去公证处,签字,放弃继承权。这房子,是我们明辉的。”

“第二,你那个破木工房。我不管你欠了多少钱。你以后挣的钱,一半,要交给我,当妈的‘养老费’。”

“第三,”刘娟指着赵明诚的鼻子,“你那个相好的‘李老师’,让她滚!我赵家的门,她这辈子别想进!”

“你做梦!”赵明诚吼道。

“我做梦?”刘娟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板凳,“行!赵明诚!你有种!”

“我现在就打电话!我现在就让你,人财两空!让你和你这个老不死的,一起去要饭!”

刘娟真的拿出了手机。

16.

就在这时。

“电话,我已经帮你打了。”

一个清冷,但无比坚定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刘娟和赵明辉,都愣住了。

李月,提着一个保温桶,站在门口。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穿制服的,民警。

“你……你是谁?你来干嘛!”刘娟慌了。

“我是李月。赵先生的……朋友。”

李月看都没看刘娟,她径直走到赵明诚面前。

她看了一眼他怀里发抖的母亲,又看了一眼这个满眼血丝的男人。

“我给你发微信,你没回。”

“我给你打电话,是王阿姨接的。她告诉我,你弟媳去疗养院闹事了。”

李月把保温桶放下:“我报了警。我说,这里,有人‘非法拘禁’,‘虐待’老人。”

“你!”刘娟跳了起来,“你血口喷人!这是我家!我管我妈!关你屁事!”

“是吗?”李月看向民警,“民警同志。你们都听到了。”

“她,刘娟,把一个需要每周透析的肾衰竭病人,从疗养院强行带走,不给医药,还关在柴房。这,算不算‘遗弃’和‘故意伤害’?”

李月是老师,她的话,有理有据,字字诛心。

民警的脸,也黑了。

“刘娟!赵明辉!你们两个,跟我们回所里一趟!接受调查!”

17.

赵明辉当场就吓瘫了。

“不……不关我的事!都是她!都是这个毒妇逼我干的!”

刘娟也没想到,这个“书呆子”李老师,竟然这么“刚”!

“你……你等着!我……我这就去砸了他赵明诚的铺子!”刘娟还想撒泼。

“你砸不了了。”

又一个声音传来。

“金老板”和“鸿运”赌场的“大金链子”,竟然一起走了进来。

刘娟一喜:“金老板!快!他赵明诚要跑……”

“啪!”

金老板一个大耳光,狠狠抽在刘娟脸上。

“臭娘们!你敢骗我!”

“你他妈说赵师傅的货是假的?你知不知道,赵师傅这双手,在咱们古玩界,比金子都贵!”

大金链子也吐了口唾沫:“你还说他欠了二十万?老子查了,他弟弟(赵明辉)欠的!他这个当哥的,二话不说,替他还了!”

“你这种,连亲妈都坑的玩意儿!老子都瞧不起!”

刘娟彻底傻了。

“你……你们怎么会……”

“是李老师。”金老板指了指李月。

“李老师报警前,先来了我店里。她不认识我。她只带了一句话。”

“她说:‘金老板,赵师傅是个‘匠人’,不是‘商人’。他的‘诚心’,就是他最大的‘招牌’。今天,这块招牌,要是被小人砸了。那不是赵师傅的损失,是你们整个圈子的损失。’”

金老板看着赵明诚:“赵师傅,李老师说得对。我今天,是来‘保’这块招牌的!”

18.

赵明诚,看着眼前这个,为他挡在身前的女人。

他一个三十二岁的男人,眼眶红了。

民警带走了刘娟和赵明辉,要去调查“虐待”和“遗弃”。

赵明辉这种软骨头,到了所里,肯定全招。

刘娟,这辈子,都别想再进赵家的门。

金老板拍了拍赵明诚的肩膀。

“赵师傅,你那个不孝弟弟,在外面还打着你的旗号,借了高利贷,一共三十万。你不用管,这笔钱,我先替你垫了。”

“金老板,这……”

“你别说话。”金老板说,“你就当我,提前预付了你未来十年的‘工钱’!你这双手,值!”

大金链子也挠了挠头:“赵……赵师傅,那二十万,是你还的。但利息……我不要了!我呸!我拿那钱,都嫌脏手!”

一场天大的风暴,就这么,被李月这个“书呆子”,用“道理”和“风骨”,给化解了。

19.

赵家大院,终于安静了。

赵明诚把母亲,安顿在了主屋,那是院子里最暖和,阳光最好的房间。

李月正拿着热毛巾,给王秀兰擦脸。

王秀兰拉着李月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

“好……好闺女……你……你就是妈的救命恩人……”

“妈,”李月笑着改了口,“您别这么说。我只是……见不得‘好人’被欺负。”

她转头,看向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赵明诚。

“尤其是,见不得这个‘傻木匠’,被人欺负。”

赵明诚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他搓着手,走到李月面前。

“李老师……不,月月。”

“今天,谢谢你。我……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20.

“你不用还。”

李月站了起来,走到院子里。

她看着这古色古香的院子,说:“你不是问我,成家,选曹操、刘备,还是孙权吗?”

“嗯。”

“我来的时候,想了一路。”

李月回过头,看着他,眼睛里像是有星星。

“我谁都不选。”

“我只选你。”

“赵明诚。”

赵明诚的心,漏跳了一拍。

“我……我只是个木匠。我现在,还欠了金老板三十万……”

“我爸是历史教授。他教我,看一个男人,不要看他‘有什么’,要看他‘守什么’。”

“刘娟他们,要的是这套‘院子’。”

“而你,”李月走到他面前,轻轻拉起他那双粗糙的手。

“你守的,是‘规矩’,是‘孝道’,是‘诚心’。”

“赵明诚,你才是这个家,真正的‘帝王’。你比他们三个,都有‘帝王之象’。”

赵明诚,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月月!”

“哎。”

“明天……明天,我们去见你爸妈!”

“太快了。”李月在他怀里笑。

“不快!我三十二了!”

“噗嗤。”李月笑了,“好。那明天,我先带你去见我爸。他最喜欢三国了,你可得好好‘应考’。”

赵明诚抱着她,看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

他知道。

他的家,他的“规矩”,他的“春天”。

今天,终于,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