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方到北方,从国内到国外,越来越频发的极端天气,比如致命寒害、酷热热浪、极端暴雨、毁灭性洪灾、严重干旱及飓风侵袭,每个人都有切身感受。

中国气象局6月27日发布的《中国气候变化蓝皮书(2025)》显示,中国是全球气候变化的敏感区和影响显著区,增暖速率高于同期全球平均水平,极端天气气候事件趋多、趋强。世界气象组织同时段发布的《2024年亚洲气候状况》报告也指出,亚洲的升温速度几乎是全球平均水平的两倍,极端天气事件频发,对该地区的经济、生态系统和社会结构造成严重破坏,已成为气候危机最前线的缩影。

换句话说,全球范围内极端天气越来越多,而亚洲尤其是中国的极端天气还要更强、更多。该份蓝皮书同时还围绕“三高”发出预警:2024年,我国年平均气温、沿海海平面、天山乌鲁木齐河源1号冰川消融损失量等监测监测指标均创下新高;1961年至2024年,我国极端高温和极端强降水事件呈增多趋势,2024年我国气候风险指数为1961年以来最高;全球变暖趋势在持续,2024年全球地表平均温度为1850年有气象观测记录以来的最高值。

这些预警和危机正在具体可感地发生在我们身边。7月下旬以来,中国北方遭遇历史罕见极端强降雨侵袭,与此同时南方多地则深陷持续干旱危机。其中发生在北京的强降雨,造成44人死亡,失踪失联9人,死亡的44人中,有31人来自密云太师屯镇的一家养老照料中心。

7月31日召开的北京防汛救灾新闻发布会上,密云区委书记余卫国坦诚了工作上的失误,余卫国说,“长期以来,养老中心所在镇中心区域,都是安全的,预案没有将其列入转移范围。这说明我们的预案是有漏洞的,我们对于极端天气的认识是不足的。”他同时也说,面对日益频繁的极端天气,特别是涉及老人、孩子以及身体不便人士,绝不能用传统的思维方式来对待这些问题。

“绝不能用传统的思维方式来对待这些问题”,这不仅是北京今次暴雨的教训,也理应成为人们面对极端天气基本的认知前提。因为全球极端天气已经一再打破常规且明显出现了新特征,传统的思维方式不仅不管用了,而且固守这样的思维方式还可能酿成大错。

由中国科学院大气物理研究所联合英国气象局、法国索邦大学、德国马普气象研究所、阿根廷冰川学和环境科学研究所、中国气象局上海台风研究所的学者共同完成的一项研究呈现了这些新特征,包括:

极端天气可能出现在往常不太可能出现的季节,比如极端高温发生时间提前,欧洲西南部、北非、东南亚、巴西等许多地区在2023年春季发生了极端高温;极端天气的空间复合性,比如2023年夏季北半球多地同时发生高温热浪,强气旋带来的强烈水汽输送极大地加剧了极端降水的强度,多地局地降水量均打破了历史纪录;极端天气的时间复合性,往往比极端事件单独发生有更大影响,比如南美中部的多年干旱仍在持续,而另一些地区则经历了由多年干旱向洪涝的转变。此外,极端气候与生态系统的相互作用也在增强。

因为这样的新特征,意味着相应的做法和观念也要调整和改变。比如预警方面,过去几年随着极端天气造成的灾害愈发突出和不可控,各地在预警方面加大力度,人们对“顶格预警”也习以为常,比如停止有组织的室内、室外文化体育娱乐活动,停止学校全部线下教学活动,在建工地全部停工,所有景区、公园等也关闭,以及提醒市民非必要不外出等。8月7日,郑州市防汛抗旱指挥部将防汛应急响应提至三级,郑州全市停产、停业、停课、停运。从过去的预警不足,到今天的“顶格预警”,有没有更具弹性的方式,需要继续探索。

再比如事前的预案和事发后的救援,亟需走出过往的路径依赖。广东蓝天救援队副队长胡晓光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北方的救援队平时更多侧重于地震的救援训练,在广东省内及周边省份,台风和山洪很常见,队伍每年至少参加一次山洪救援,水域救援是队伍的重要训练项目,从4月至11月,每月会开展一次水域救援的训练,每次四天三夜,包括急流训练。在胡晓光的经验里,山洪来临前,南方地区各县各镇都会接到提前撤离的通知,正常情况下都会把养老照料中心、幼儿园、医院这些场所纳入撤离预案,先将他们转移。如果没有完全撤离完毕,在救援队到现场后,这些场所会被纳入最先救助的范围。

还有洪水爆发后的防疫工作,安邦智库日前即呼吁,北京应该大幅度提升公共卫生干预的水平。因为根据可靠的医学和公共卫生研究,洪水往往会增加传染病的传播风险,主要是通过水源污染、人口位移和卫生条件恶化、食物的污染等途径实现。尤其是洪水经常会导致饮用水污染(如混入污水),这将会大大提升水传播疾病的暴发几率。研究显示,这种污染是洪水后传染病的主要驱动因素。此外,如果有大量人群被迫迁移到临时安置点,造成overcrowding(过度拥挤),这也会促进呼吸道和皮肤感染的传播。人群位移的规模越大,风险越高。疫情暴发的高风险期,通常是在洪水后数天至数周内出现,在这一时期,早期的公共卫生干预(如疫苗接种和水净化)可显著降低疫情蔓延的概率,有效预防风险。

此外还有灾后重建,传统的做法是原地重建,不过考虑到极端天气发生的频率和强度,如何采用科学的土地利用方式和发展模式,也需要跳出传统思维方式。比如一些受灾严重的村子,安邦智库建议或可考虑整体搬迁,将村民直接转移到附近城镇,受损村镇则直接恢复绿化,或作为泄洪区,不再重建,一方面重建的成本高昂,另一方面好不容易重建之后可能很快又被一场猝不及防的洪水冲掉。这笔账怎么算,还需要有关部门综合评估和考量。

时隔十年召开的高规格中央城市工作会议提到要“着力建设安全可靠的韧性城市”,一座城市的韧性体现在哪里?最基础的就是面对极端天气能否最大限度保障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能否不断跳出传统思维的桎梏推动城市的内涵式发展。从这个层面来看,极端天气既是巨大的威胁,同时也是改变的契机,北京密云区的反思开了个好头。